舌溃疡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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故事大晚上阵痛,公婆让我忍到白天生产,继 [复制链接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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白癜风协会常务理事 http://m.39.net/pf/a_5522601.html

晚上8点,我捧着孕肚,忍着阵痛站在村口等车。

因为公婆说天黑雨大叫不到车,医院。

我等来的人却是继母,她回头一笑:“哈哈,这下终于落到我这个后妈手上了!”

1

晚上八点,大雨倾盆。我捧着孕肚,忍着阵痛站在村口。

终于看到爸的小破车远远开来,刚一停稳,我就哭哭叽叽拉开副驾车门,艰难地往上爬,迫不及待要把一腔委屈跟爸倾诉。

下一秒,我和一只大金毛面面相觑。

“你坐后头。”岳春岚开口说话时,我才看清来的是她,立刻把眼泪收了回去。

诉苦的心思是半分都没了,有心想要和她吵一架,却又不具备那个多余的精力。

待我在后头坐好,岳春岚小声念叨:“手刹、油门、转向灯……黑豆坐好哈,我们要起飞了!”

雨刮器应声扫得更加疯狂。金毛黑豆关切地注视着我。我简直无语至极。

“我爸呢?”一波疼痛过去后,我有气没力地问。

岳春岚顿了顿:“他有事走不开!”

是什么事比我还重要?!我吸口长气,悲怆地迎接下一波阵痛。

我痛成这样,公婆却非要医院,说是天黑雨大叫不到车。

婆婆还安慰我,女人嘛,生之前总要疼好久的,又不是母鸡,哪有那么快下蛋?实在不行,隔壁卫婆婆早年间会接生。

我可去她的吧!

我要求生,就只能自己离开。但村庄偏僻,老公邹磊的电话又打不通,我唯有求助爸爸。万没想到,爸竟然置我于不顾,来接我的是继母岳春岚,以及她的狗。

车开出去没多久,岳春岚突然把车停在路边,回头一笑:“哈哈,这下终于落到我这个后妈手上了!”

我本在疼痛间隙中昏昏欲睡,这一下被她吓得又清醒了。

只见她顶着雨下车,开关后备箱,然后把什么东西递到我手上:“一下雨咋这么冷,幸亏我有毛毯,你给盖上!医院。“

我下意识接过来,下意识打开那毯子把自己裹上。

岳春岚吓我,她好讨厌。在一阵更剧烈的疼痛到来之时,我这样想着,然后轻声说:“我疼得没劲了,想要吃烤鸡腿汉堡。”

2

或许是吃过汉堡有了力气,晚上十一点,我顺产生下儿子。

小睡片刻醒来,岳春岚守在我床前。她告诉我,原来就在今天,爸出了工伤,右手断了小指和无名指。

我一听,拼尽全力想要爬起来。

“快躺下,”岳春岚把我摁住,“爸爸已经来过了,你别担心。”

我更急了,猛一挺身:“我要去看我爸!”

怎么可能不担心?爸也不知道伤成什么样了。就这样他还强撑着来看我。

岳春岚忙把我往床上又按了按:“别乱动。你是生孩子啊,又不是窜稀!放心吧,爸爸说了,明天早上来看你。”

第二天一大早,爸果然来了病房。

“一定很疼很疼吧?”我抹着眼泪问,“爸,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?”

爸目不转睛地看着宝宝,咧嘴直笑:“你要生孩子,这个节骨眼上何必给你添乱。再说不还有你阿姨照顾我吗?”

“阿姨?她人呢?医院里,又回去伺候她那狗了?”

“丹丹,不许这样说阿姨。她跟你忙了一夜!”

“怎么不能说?在她心里,狗比谁都重要。医院,副驾驶都要坐一条狗!”我有些心虚,但嘴还是硬。

“那也是没办法。昨晚那个情况,只能让阿姨去接你。她虽然刚拿驾照没多久,但是车开得很棒的!不过就是第一回开农村的小路,心里害怕,带上黑豆陪她,也是合情合理!”

我倒吸一口凉气,联想到岳春岚开车那个阵仗,突然觉得自己还能母子平安,实在是老天眷顾。

爸难道就没觉得,跟岳春岚结婚之后,自己也变得有点不靠谱了吗?但现在也不是理论这种事的时候。

我又轻轻摸了摸爸爸裹满纱布的手,刀绞般心疼。

爸帮我擦泪:“月子里可不能哭啊,你这样爸就要疼了……嘶……”

他吓唬我也没用,我还是哭出声来:“对不起爸爸,我不该任性,不该这么多天不理你!”

3

妈去世早,我跟爸相依为命。直到我结婚第二年,爸才提出再婚。

岳春岚五十岁,开个屁股大的服装店,收入全拿来贴补城郊一处流浪狗基地。自己的鞋底子都快穿掉了,也不舍得换新的,还得一袋袋往山上搬狗粮。

毫无疑问,像她这样无节制收养流浪狗,最后爸爸一定会被拖累。

可我劝不动我爸,他吃了秤砣铁了心,即便我不肯到场,也简单地办了场婚礼。这事让我更对岳春岚成见颇深,觉得她擅长迷惑人心,而爸爸已经被迷昏了头。

于是我跟爸赌起气来,跟邹磊去了打工的城市。

我从没跟爸分开这么久,他挂念我,常开好几个小时的车来看我,后备箱里塞满各种吃的喝的,对我进行投喂。

慢慢我就消了气,没有岳春岚出现,我们父女似乎又回到之前的好光景。

爸说:“丹丹,回家住吧?你瞧你,那么大的肚子,还得弯着腰在盆里洗衣服。”

邹磊是个技术员,老板虽然给配了几平米的宿舍,日常设施却欠奉,没有厨房,没有独立卫生间,没有洗衣机。

我也是真的想家了。想房间窗台上的阳光,想我那张从小睡到大的床。所以算算预产期,我收拾了行李,返乡待产。

我们还没来得及在县城买房,邹磊要我回公婆那里,我则坚持要回我爸身边。因为住在县城,产检住院都方便。我言之有理,他虽然不大高兴,也没拦着。

我的家在槐树巷一个老小区里,一楼带个小院。房子虽是老破小,但那里有我所有的记忆。

归心似箭的我,在打开门的刹那,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。门前端端正正坐了一只大狗,正冲我龇牙咧嘴。

我打小怕狗,所以吓得几乎跳起来。岳春岚赶紧过来扶住我:“黑豆,这是丹丹姐姐!”

丹丹……姐姐……

狗收起獠牙,好奇地打量我一会,突然伸出舌头,在我手上毛刺刺、湿乎乎地卷了一下。

我眼前一黑,差点原地晕倒。

晚饭时,我让岳春岚做选择:“要不狗走,要不我走!”

爸打圆场:“尝尝阿姨特地为你做的海鲜粥!”

我把碗推开:“爸,我就快要生宝宝了,从卫生和安全角度来说,家里绝对不能有狗。”

岳春岚连忙给我科普:“黑豆一直定期驱虫打疫苗,它也从来不咬人。”

我转过头去:“爸?”

“黑豆肯定不能送走,”岳春岚态度坚决起来,“这里是我的家,我做得了这个主!”

狗见她激动,走过去把脑袋搁在她腿上,小声哼哼。

我出离愤怒,又突觉凄凉。我生活了这么多年的房子,现在成了一个陌生女人和一条陌生狗子的家。

见爸仍然不开腔,我说:“好,狗不能走,那我走!不就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嘛?”

爸急了,想要拦我,可我还是打了辆车离开槐树巷,去了公婆家。

就此我不肯再和爸联系,打电话我也故意不接。谁叫他在关键时刻不站在我这一边。

直到雨夜逃离,走投无路之下,我才发现爸爸仍是我最大的依靠,因而只好厚着脸皮联系爸爸。

4

邹磊在宝宝出生的次日中午到家。他进到病房先看儿子,接着就开始抱怨累死了。

又数落我:“你啊你,让爸妈来照顾多好!起码我不用这样紧赶慢赶!”

我气结:“你爸妈那样对我,你怎么还这样说?”

“农村人,想法总是要简单些,他们又不是故意要害你,你肚子里可是他们的亲孙子,”邹磊轻描淡写,“爸妈想要看孙子,你体谅体谅他们的心情。”

我体谅不了,因为我心有余悸。

可邹磊自有打算,出院那天,他也不跟我商量,就要把我带回他家坐月子。

我抱着儿子躲进卫生间:“我不去,我要回我自己家!”

“姑娘,出嫁从夫,既然结婚了,夫家才是你的家。”同病房产妇的婆婆劝我。

“才不是!”这话听得我一肚子气。

宝宝被我吵醒,哇哇大哭。我这时却想到,带着这么个小东西,如果不回邹磊家,我又能去哪里呢?

回槐树巷吗?岳春岚肯送走她的狗?她说得对,那里现在已经是她的家了,她愿意养狗就养狗。爸还护着她。

租房?来不及。去酒店开房间?住不起。天下之大,眼下除了回邹磊父母家,我竟然真的无处可去。

左思右想,我顿觉世间凄凉。

突然岳春岚在外头喊:“丹丹!千万别想不开!”接下来,她差点把门给拆了。为了免于赔款,我只好走出去。

邹磊认输:“不回去就不回去,都听你的行了吧!”

他又转向岳春岚:“我只请了十天假……要不就让丹丹回娘家坐月子吧?”

岳春岚却变了脸,连连摇手:“那可不行!丹丹爸还伤着,我没法子既照顾病人又照顾丹丹。”

她扳手指头数:“还有个奶娃娃!我家里有狗,外头还有狗场,我还得开店……”

我极为受伤,大声打断她:“别说了!我又没指望过你!”

就在这时,我爸走进来,看了一眼岳春岚。

然后,在大家的注视下,他朝我伸手:“丹丹走!爸爸带你回家。”

5

打开院门,依然是黑豆堵在门前。但这次它不象第一回那样冲我示威,反倒拼命摇尾巴。

“它很聪明,还认得你。”爸说。我表示不感兴趣,抱着宝宝逃进屋。

回到熟悉环境,我沉沉睡了一觉。醒来时,还闭着眼睛,就听到岳春岚跟我爸在争论。

爸说:“你去忙你的好了,丹丹和宝宝由我负责!”

岳春岚叹气:“你自己这个样子,还照顾别人?”

“我少了两个指头,又不是瘫痪。春岚,你不肯让丹丹回家,心里在想什么,别以为我不知道!但我们可以有商有量不是吗?你直接拒绝,她该多伤心。”

我无声地笑了。岳春岚不就是怕我来了之后黑豆就得走吗?这倒真是提醒我了。她拿我当瘟神,我就来显显灵。

于是打算起床,去煽风点火。

然而我突觉异样,慢慢转头,一个狗脑袋猛地映入眼帘。

黑豆不知什么时候进到房里,正坐在床边,不声不响打量我和宝宝。它的脸离我那么近,都能看得清它瞳孔的颜色。

我吓得呼吸一窒,继而惊叫一声,从床上跳起来。

爸爸和岳春岚奔进房:“怎么了怎么了?”

”狗狗……狗!“我心脏狂跳,拿起枕头就砸向黑豆,“滚!滚啊!”黑豆受了惊,打滑劈叉地向往逃。

爸和岳春岚争执了大半宿,中间似乎还夹杂一些啜泣。

第二天早晨我听到外头动静,开门察看,果然见到岳春岚牵着狗正要出门。黑豆自己驮个小包,张大嘴正傻乐,见到我来,瑟缩了一下。

岳春岚扫我一眼:“我们去狗场……它这个老傻瓜,不知道要被送走,还以为这是要出去玩呢!”

我心里平白无故空了空。再看黑豆颠着小碎步跟紧岳春岚的背影时,突然间有些理不直气不壮。

然而那又怎么样?反正我不跟狗一起过。

所以我只能摇了摇头,把这一闪而过的、可笑的伪善抛在脑后。

为了黑豆的事,岳春岚十分黯然,好几天都没同我爸说话,也不跟我眼神对视。

但凭心而论,她确实是在尽心尽力照顾我。担心我头疼,怕我眼睛坏掉,她像每个爱操心的母亲一样,嘀咕唠叨。

公婆来过一回,正好看到邹磊在洗衣服。婆婆如遭雷劈,开始骂岳春岚:“你是不是黑了心?让我儿子帮女人洗内裤,他是要倒霉的!”

我听不了这话:“她又不欠我们的,照顾我都是情份,你们凭啥骂人?”

见我护岳春岚,公公往地上啐了一口痰,婆婆也直撇嘴。

我看得心烦,叫邹磊带他们出去吃饭。我爸出于礼节还想留一留,我吼:“爸,你敢!”

岳春岚略嫌我跋扈:“你这脾气狗都烦!我要不是怕你爸难做,真不想管你……乖乖坐完月子,赶紧你自己想办法!”

又批判我:“房子都没有,就敢生孩子!这点你真不如我那姑娘!她从小到大,事事都有规划。”

我气得头疼,也只好忍着。

岳春岚的女儿茹果,几年前自杀去世了。她自己会提起是一回事,我再怎么刻薄,也懂得该绕着这个话题走。

于是我不说话,她也怔怔出神,一时间气氛尴尬。

我只好冲着外头喊:“爸,我想吃豆腐脑!”

片刻间,爸端个大搪瓷缸进来:“有有有!刚点好的,管够!”

“咸的甜的?”我问。

“听我的,甜的好吃!”岳春岚接话。

“甜的腻歪。”

“甜的养人,你可以尝尝。”

“可是我无论如何吃不下咸的。”

岳春岚纳闷:“你又吃不下咸的了?”

“哦哦口误,我无论如何吃不下甜的……”

见我俩聊得像模像样,爸便准备出去。我拉住他:“爸你别走,陪我说话!”

岳春岚瞪我俩一眼,悻悻地走出去。

几分钟后,她开始大声喊:“我头疼,脖子也疼!哪里都疼!你到底要不要管管我?”

6

邹磊辞掉外地工作,去了本地一个朋友的工厂。工资比以前低了一大截,但一家三口总算可以团聚。

买房终于提上日程。我和邹磊盘点所有存款,离首付还欠着几万块。爸二话不说,帮我们补上差额。

没多久,我们买下一套两室一厅的二手房,简单粉刷一下就搬了进去。虽然经济压力变大,但我们总算有了自己的家。

岳春岚自然也很开心,因为她终于又可以接回她的狗。

爸工作之余,仍会抽空过来看宝宝,岳春岚有时候也来,来了就一边收拾一边叨叨:“你还是得出去工作,我家茹果说得对,女人待在家里做主妇会跟社会脱节!

“你现在不工作,掌心向上跟邹磊讨钱花是不行的!茹果说了……”

一而再再而三,我终究忍无可忍。

是我要在家做主妇吗?我根本没得选。她这样反复说,快要让我透不过气来。

我到底还是反唇相讥:“你家茹果既然脑子这么清醒,千好万好的一个人,为什么要走那么一条不归路呢?”

岳春岚的脸瞬间白了,嘴唇哆嗦,再也说不出话来。

倒是我爸,听到这话勃然大怒:“孟丹,你昏了头吗?讲话还是放屁?!”

我傻了。从小到大,除了我执意要嫁给邹磊那回,爸还没有这样凶过我,用词还这么粗鲁,可见受岳春岚影响太深,近墨者黑。

“算了,”岳春岚反过来劝爸,“我也不对。”

爸依然怒气难消:“我们走!”

门“咣当”一响,他二人手拉手就那么走了。

我气急大喊:“走就走!走了就……别再来了……”越喊越伤心,眼泪开了闸。

邹磊并没有察觉到我的情绪变化,他又提及他父母。

买房之后,公婆多次吵闹着想要过来同住。邹磊早就动摇,更时不时地在言语间敲打我。

在他口中,我慢慢变成蛮横不讲理、偏要叫人家母子分离的坏儿媳。

可我只要想起临产的那个雨夜,想起那时心中的绝望和恐慌,就无论如何都不想面对公婆。

但是我想来想去还是点了头。那毕竟是他的父母。

公婆来是来了,没几天我们又大吵一架。

第一天,他们为了省空调电费,一到天黑就来我和邹磊的房间睡,一家三口玩牌聊天,然后鼾声大作。

我抗议,邹磊却不以为然:“夏天嘛!一家人有啥关系?”但我到底还是把人给请了出去。

第二天一切太平。

第三天早上,当我睁开眼睛,发现枕头边竟是公公的脚。这一吓非同小可,我跳下床,疯了一样找邹磊拼命。

婆婆拉架:“怎么了怎么了嘛?!你爸腰疼,睡地上不舒服,我就让他去床上歪一会,也没睡一头,也没脱衣服……”

“你趁我睡着,又让他们进来了是吗?”我恨不得撕碎邹磊。他只垂着头不吭声。

婆婆急了:“放手放手!发什么神经?你是金子做的吗?”

我干呕不止:“滚!你们统统都给我滚!”

虽然请走了公婆,我跟邹磊却就此陷入无止尽的争吵。在这个过程里,他剥离出一张令我完全陌生的脸,这张脸充满愤怒、厌烦、鄙夷和憎恶。

有时候宝宝夜哭,他会突然跳将起来,打开门冲出去,继而彻夜不归。

我有时也会困惑,不明白邹磊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一面。

爸仍然会过来,每回气鼓鼓放下各种吃的用的,再看看宝宝,然后气鼓鼓地又走。偶尔遇到我跟邹磊吵架,他就默默回避。

有一天,我可怜巴巴地拽住他的衣袖,未语泪先流:“爸,你真的不管我了吗?”

爸叹口气:”我要是不管你,何必天天往这里跑?”

我说:“上回的事,我知道错了……”

“别说了。要不,今天跟我回家吃饭吧?阿姨想给你做好吃的。”

“她有这么好心?”

“丹丹!”

“好吧……”我说。

还没到家,我们竟在路上捡到了岳春岚,她正被人指着鼻子骂。

原来岳春岚来买菜,遇见个抱孩子的年轻女子,一路尾随,被误以为是人贩子,差点挨揍。

人家踢过来时,黑豆护到她身前,替她受了两脚。而黑豆虽然被踢,居然一点都不恼,还拼命冲人摇尾巴。

我对那女子定晴一看,恍然大悟。她的长相身材,都跟逝去的茹果十分相似。难怪就算被骂,岳春岚的视线都不舍得从她脸上挪开。

回家的路上,我躲着黑豆,它也躲着我。等到见我也一起进门,立时蔫了。

“看到你来,以为自己又会被送走。”岳春岚心疼。

我略尴尬,瞥一眼黑豆,发现它也在偷看我。

晚饭时,黑豆一直恹恹的,不吃不喝。岳春岚哄它半天无果,翻出手机里一个视频,拿到它面前,按了播放。黑豆立时坐好,眼神专注,耳朵也竖将起来。

我大为好奇,悄悄偷看。视频里是茹果,她正隔着屏幕和时空看黑豆。

“黑豆,我要走啦,可能会很久很久以后才回来,你乖乖在家等我,好不好?”

“呜……”

“那你在家要听话。好好吃饭,好好睡觉,做最棒的黑豆,好不好?”

“啊呜……”

这有问有答的,实在让人惊叹。我甚至怀疑自己要么眼睛出了问题,要么脑子出了问题,因为竟仿佛看到黑豆眼里有泪光。

视频结束,岳春岚抱住黑豆的大脑袋:“真的不会不要你,吃东西好吗?”

黑豆跟老人似的,长长地叹了一口气。最后它居然真的起身,踱到自己的碗前头,开始进食。

“视频是茹果临走前留下的?”我悄悄问。爸点点头。

我没再说话,有些百感交集,吃过晚饭,和岳春岚抢着洗了碗。

过一会,宝宝突然开心起来,在他外公怀中雀跃不已,对着黑豆清晰地发出一个音节:“呀!”

爸爸乐了:“宝宝这是要说话了啊!他就不像你,你见到黑豆就拉长个脸。”

7

跟邹磊的矛盾越来越深后,他时不时玩失踪。他走了,我一个人在家心绪纷乱,索性去找爸爸。

于是我回槐树巷的频率渐高,有时干脆住下。

很快,我跟黑豆达成共识,井水不犯河水,互相见面时,各自贴着墙边走。

邹磊自己可以跑出去,却痛恨我回娘家。

有一天他质问我爸:“师父!你就不管管吗?真由着丹丹这样任性,跟我父母老死不相往来?”

他原是我爸技术上的徒弟,结婚好几年都没改过口来,始终管我爸叫“师父”。

“那是你们的家事,我没有立场管。”爸总是淡淡推拒。

“你无非是嫌我家穷,所以从头到尾都看不上我!”

爸抬起头和他对视:“根本不是穷富的问题!”

“那到底是什么问题!”邹磊暴怒,把桌子拍得山响,吓得宝宝把刚吃进去的东西吐了一身。

岳春岚火了:“你还是赶紧走吧!把孩子吓着!”

邹磊手一挥:“你一个填房的,有什么资格赶我?”喊完就开始掀桌子。动静太大,宝宝再次受惊,哭得一口气噎在胸口,半天都发不出声音来。

我吓得魂不附体,手忙脚乱地去抚他的胸和背。当他终于再次哭出声来,我也几乎瘫软。

那里岳春岚已经揪着邹磊往外搡,黑豆也亮出牙齿,虎视眈眈地对他低吼。

邹磊也有点担心宝宝:“儿子没事吧?”

说着直往我面前凑:“有事我们回家说不好吗?”

“没事了,”我让他看孩子,然后推开他,“这样在我家里撒野,你跟阿姨道歉!”

邹磊冷笑。岳春岚打圆场:“算了,算了!”

“什么算了?”我气疯了,“你不把我阿姨放在眼里,咱们两个怎么往下过?”

眼角余光里,我看到岳春岚愣了愣,定定地看着我。

“你又什么时候把我爸妈放在眼里过?”

“那能一样吗?你爸妈是怎么对我的?”

“怎么对你了?杀了你了?”

我无话可说:“既然这样,咱们还是分开一段时间比较好,最近我就不回去了。”

“这可是你说的!”邹磊大怒。

“对,就是我说的!”我开门送客。

我这回既然打算长住,黑豆的去留再度成了焦点。事实上我依旧怕狗,但是这一回,我没脸再提出让岳春岚送走它。情感但凡正常的人,可能都做不出这事。

我是有眼睛的,看得出它有喜怒哀乐,懂得保护家人。况且我虽怕狗,与它也算得上一回生二回熟了。就这么处着吧。

见我不提,岳春岚总算是松了口气。日子平和安静,他们每天上班,晚上则共同下厨做饭,之后一家人吃吃喝喝。

白天,家里常只有我和宝宝,还有黑豆。

黑豆老了,爱晒太阳,常在院子里一躺就是好久,有时坐在那里静静发呆,周身一圈漂亮的轮廓光,显出年轻时的风姿。

它似乎生怕吓到我们,总是离得老远。但每当我逗宝宝玩时,它就十分向往地注视。脑袋歪歪的,莫名有些可爱。

有一天,我买菜回来,把宝宝安顿在院子里的摇椅中,自己进屋放东西。再出来时,吓了一跳。黑豆正贴紧宝宝坐着,张大了嘴在紧张地喘气。

“你干什么?”我尖叫,奔过去要打它。

就在此时,门前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。我跑过去察看,发现有个流浪汉正飞快跑远。

是我大意,忘了关门。

黑豆这才放松下来,又晃悠悠走开,继续睡觉。

我跟爸提及这事,他笑了:“黑豆就是在保护宝宝啊!就像咱们宝宝的警卫兵似的。”

“这么聪明?”我惊讶极了。

低下头,我莫名觉得自己有点没劲。想了想,从碗里夹了块肉,送进黑豆碗里。

看到我这样,黑豆吓得饭都不会吃了,一二三变成木头狗。

爸跟岳春岚笑出声来。

岳春岚真的很爱黑豆,天天在身边,每次眼神对上,还要故意装出惊喜的样子来逗它:“呀!这不是黑豆吗!”

但不知为何,黑豆有时爱越狱。更夸张的是,好几回,它竟领着流浪狗回家。

然后岳春岚崩溃:“黑豆啊,你怎么又……好吧好吧!我们黑豆真棒!棒呆了。”

“看好它吧!狗也是要教育的,要是被人抓走你就得哭,”我说,流浪狗实在让我头皮直炸,“还有这,这这……”

“送走!我马上送走!”岳春岚赶紧保证。

8

邹磊气消后,来过槐树巷好几次,想接我回家。

他也不知怎么想通了,指天发誓说自己会改,说他父母以后再也不会出现在我面前。

岳春岚冷笑:“男人的嘴,骗人的鬼!”

我爸叹气:“丹丹,回去吧,好好谈谈。婚姻不是儿戏,不管好坏都要面对的,躲不是办法。”

爸是希望我慎重对待,我其实也想着各退一步,毕竟已经有了宝宝,邹磊肯低头,我脑子一热,就真的跟他回去了。

没料到,回家之后我才发现,岳春岚一语成谶。

邹磊隔天便开始旧事重提,爹啊妈的说个不休。毫无意外,我俩又开始吵。

他咆哮起来五官变形,眼睛血红:“你这么讨厌我爸妈,那么好!你自己过吧!”吼完,他把门摔出震天响声,然后扬长而去。

他又毫无留恋地走了。就好像他本来就没有过一个妻子、一个孩子。

我心里却有种怪异的平静。我是真的疲惫极了,邹磊一定也是真的很愤怒吧?娶了老婆生了儿子,却不能和父母住一起。

他需要的,应该是一个无条件贤惠的妻子,隐忍温顺,懂事乖巧,绝不应该是我这样的倔强女人,不过是受了一回委屈,就哄也哄不听、劝也劝不好。

而我承认,我的确就是这样倔的。

这些天来,我其实已经想得很清楚,眼下就更加完全不抱侥幸心理。这段婚姻再无前路,已必须要考量何去何从。

人是我选的,如此生活也是我选的,一切都得自己一点点理清。

需要断舍离的,是我付出那么多年的感情和时光。我甚至为了邹磊,曾经跟我爸吵过闹过,离家出走,只为能和他走到一起。

那一笔浓墨重彩的潦草痕迹,虽不堪回首,却也是青春。

我承认自己外强中干,抽刀断水我确实是做不到,一段婚姻真不是那样容易轻拿轻放。虽然我会走出来,但真的需要独自消化的时间和空间。

我把自己关在了房间,一整天不接电话不出门。

爸急坏了,守在门前,高一声低一声地哄:“丹丹,你开开门啊!你这样会吓到宝宝的!”

我不着急搭腔,因为我脑子好乱,也因为我知道,这世上只有爸爸,无论我怎么不理他,他都不会离开我。

岳春岚却被我惹恼了:“孟丹,当断则断!这样也太没出息了!你想急死你爸吗?”

当断则断,是啊。我正在努力不是吗?我用意念回答她。

外头安静了一会,岳春岚小声说:“老孟,你怎么了?”

我心里一凛。

“老孟,老孟……”岳春岚的声线渐高,突然拔地三尺,“老孟啊!你怎么了这是!”

我魂飞天外,“唰”地打开门。

外头看着我的,是得意洋洋的岳春岚,还有哭笑不得的我爸。这岳春岚,她又在故意吓我。

然而出来就出来了,我顾不上其他,也不管爸是个什么表情,强行扎进他怀里开始哭。

爸爸对不起,有我这么个女儿,一定操碎了心吧?

泪水落下的时刻,我终于做了决定。

岳春岚松了一口气:“肯出来就好。抱着孩子出来走走,见见阳光,吃点热的辣的,然后接着好好活。”

9

那天晚上,岳春岚跟我掏了心窝子。

“你想不想听我说说,我的茹果是怎么走的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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